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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|点拾投资朱昂(微信号:dianshi830)
 
导读:这几年大家都在说买入并且持有这种投资方法,并且会有许多人把数据做回测,然后说你一直拿着茅台、格力这批股票,收益率会特别高。我们也知道买入持有在海外市场,特别是美国市场比较主流的投资方法。
 
我们今天访谈了诺德成长优势混合的基金经理郝旭东,他提供了另一个思路。郝旭东认为,股票的价格必然是围绕价值波动的,但是在A股市场,这种波动性会非常大。买入持有策略的问题是,中间的高波动客户可能受不了。
 
郝旭东的投资方法是基于价值投资+均值回归的思路。A股由于波动性很大,长期看会出现均值回归,高估的必然会下来,无论是股票还是板块。郝旭东会通过仓位管理,来避免均值向下回归时出现的风险。他成功在2015年7月逃顶,也躲过了2016年初的熔断。
 
郝旭东非常看重波动性,以及业绩的增长要和规模增长匹配。简单来说,业绩增长的同时,你的持有人也要赚到钱。A股天然具有高波动的特征,风险控制就极为重要。特别是当未来市场年化收益率逐渐下降之后,不控制回撤很容易会导致收益率的抹平。
 
同时,目前市场对于稳定增长企业的追捧,郝旭东认为也和目前的经济环境有关。由于经济自身增长的不确定性,导致资金大量追捧稳定增长类的企业。但是,这也可能成为未来的风险点。市场有可能低估了这批股票的基本面波动性。
 
以下是我们的访谈全文,希望给大家带来帮助!
 
价值投资+均值回归
 
朱昂:我们先说说你是怎么看投资的吧?
 
郝旭东:我是2009年入行做研究的,在入行之后经历了市场好几轮的周期。有些大牛股和市场的大趋势亲身经历过,自己也覆盖了2004到2009年这个阶段的优质股票。我发现一个现象,无论是市场的底部还是牛股的底部,都是被真正的价值投资者买起来的。而个股的大顶部,也肯定是真正的价值投资者在卖出。
 
所以我自己信奉的是价值投资,我认为每个公司的股价反映他当前的价值。公司的股价可能因为经济周期、发展阶段不同等因素出现波动,但决定股价根本的因素,就是他的价值。但我并不是一个价值上的趋势投资者。价值投资和价值趋势,是有一定区别的。
 
有些人提出买入一批优秀的公司并且长期持有,这个在市场比较稳定的阶段是比较有效的,比如今天的美国市场。或者是目前经济增长阶段比较低迷的国内市场,大家追求一种确定性,在这个背景下,买入持有策略的成功概率是比较高。
 
但是如果市场干扰因素比较大,然后经济增长也有一定的波动性,那么市场价格可能就会围绕公司的价值呈现周期性的波动。这种波动性在国内市场还是很典型的。比如2015年之前基本上是几个牛熊周期,虽然2016年开始相对稳定一些,但也存在一定的周期性。包括2017年出现了价值投资的元年,但是2018年就崩掉了。
 
朱昂:从这点来看,你也相信市场的周期性特征,认为市场会呈现类似于钟摆的特征?
 
郝旭东:A股公司的估值有比较强的周期性特征,这背后有许多原因。市场上其实夹杂了不少趋势投资者,他们可能属于价值的趋势投资方法。这会导致许多公司的估值水平,透支未来一到两年的增长。这么多年,这种波动性在我们国内始终会存在。这里面可能和我们资产管理行业的考核制度有一定关系。
 
同时公募基金因为没有办法做股指期货的对冲,所以我应对这种估值周期性的方法就是通过对于仓位的调整。在股票估值较高的时候,我会做一些风险的防范动作。
 
买入持有好的公司是一种策略,但是由于国内市场的波动性很大,你的收益率要和产品规模相匹配。如果收益率的波动很大,规模也会不稳定,最终你的收益无法转换成持有人的收益。
 
收益率的增长要跑赢规模的增长,价值策略才能持续,否则基金经理还是会受到影响的。我会通过仓位的选择,来降低组合的波动率。
 
A股市场的特征就是波动性比较高,所以我会选择通过加仓或者降仓,平滑波动性。在美国做投资就不需要这么做,因为指数是整体向上的。
 
通过仓位选择控制波动性
 
朱昂:的确如此,A股市场长期处于高波动的特征,这也是新兴市场股市的特点,所以作为基金经理,控制波动性,给用户好的体验很重要吧?
 
郝旭东:作为一个价值投资者,其实买高估值成长和低估值价值,都属于广义的价值投资。大家区分成长和价值,对应到公司的不同阶段。从投资风格看,A股市场的投资风格每隔几年会有变化。这几年是大票表现很好,15年之前是小票表现很好。基金经理需要相对灵活去面对市场的风格切换。否则即使你将年化收益率做到20%,但是中间的波动很大,客户是受不了的。
 
管理风险在A股投资就非常重要。你可以通过各种工具或者手段来实现这个目标。比如杠杆的使用、组合的调整、金融工具的对冲、板块内部股票的调整等等。
 
我们也要知道,虽然公募基金是相对收益考核,但是没有绝对收益客户也是受不了的。完全通过选股来穿越周期是很困难的。
 
朱昂:从你的投资思想看,你是一个偏向绝对收益的投资者?
 
郝旭东:我希望提供给客户一种相对低波动,能拿着相对安心的产品,最终肯定要实现一种正收益。相对排名只是一种结果。假如你真的能够做到持续稳定的绝对收益,你的相对排名也不会太差。
 
A股市场以2015年为分水岭,2015年之前和2015年之后是两种不同的风格,能够都适应的人,非常少。2015年之前是偏向成长风格的,2015年之后是偏向价值风格的。基金经理完全靠选股来穿越风格切换的周期,是很困难的。市场本身的波动比较大,你需要基于价值波动的钟摆,做仓位的调整。
 
朱昂:这个仓位的调整,你是不是有什么指标,是基于大盘的观点,还是个股的观点,或者是一类股票风格的观点?
 
郝旭东:这个都会有一些。好比现在的市场,其实指数的位置并不高。但是结构性的问题很大。传统金融股的估值很低,但是这一批稳定增长类的公司估值不低。一批股票的估值被拔高后,这个位置要想获得上半年那种业绩增长的钱就很难了。长期来看,你还是要赚业绩增长的钱,那么这个位置上,这一批稳定增长类公司就已经有一定风险了。
 
当然,如果业绩真的确定持续增长,那么即使估值高一些,我每年还是能赚十几个点收益。但是其实,投资层面还是有许多看不起的地方,基本面的确定性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高,那就有一定的风险了。
 
朱昂:在你看到风险的时候,你会如何行动呢?比如现在你看到有些被高估了,有些被低估了,你是否会把仓位增加到低估的板块,但是总仓位依然保持在高位?
 
郝旭东:这要看不同情况而定,有些时候是某些板块的泡沫,但有些时候是市场整体风险。比如2015年12月份,我当时就看到市场整体的风险,从而降低仓位躲过了2016年的熔断。2017年的12月,也是看到市场整体出现的风险。
 
而现在这个阶段,又有一些不同。即使有一部分资金从稳定增长的股票出来,也未必去买目前低估的板块,这个可能和市场对于宏观经济的方向看不清有关。
 
市场从4月份到现在,除了白酒板块外,大部分板块没有赚钱效应。因为从绝对收益角度看,持有任何板块的表现,都不会太好。
 
朱昂:但是控制波动率的话,是否会牺牲一部分收益率,毕竟收益和承担的风险是匹配的?
 
郝旭东:的确会出现收益率的牺牲,但这对于客户体验以及总收益率角度看,是有必要的。目前整个经济的背景就是增速放缓,这意味着上市公司的盈利增速会降低,反映到资本市场就是股票的回报率会下降。过去年化20%的收益率就非常不错了。那么未来可能年化15%的收益率就非常好。15%的收益率,可能市场一个波动就没有了。我觉得控制净值的回撤,变得越来越重要。
 
假设2018年一个基金亏了30%,那么今年即使涨了40%,其实还是亏损的,意义不大。整体市场的收益率都在往下走,这时候追高是很危险的。在经济高增长的时候,追高是没有问题的。比如2005到2007年,或者2013到2015年的成长股。你追高了最多套一年,第二年就解套了。但是现在的问题就很大,如果对公司判断错误,可能会套牢好几年。
 
朱昂:您每年会做一到两次大的仓位调整,那么你调整仓位的标准是什么?
 
郝旭东:本质上还是市场的估值水平,其中又分为整体市场的估值,当前热门板块的估值以及领头个股的估值。目前市场虽然整体估值不高,但资金大部分都在高估值的板块里面。A股虽然整体估值偏低,但是大家买的稳定增长类公司,估值并不低。而且资金也很少流入到低估值的板块中。
 
从均值回归的角度看,假如你偏离价值过远的话,均值回归是必然发生的。我也不会去博最后的那段趋势。
 
市场可能低估稳定增长公司的波动性
 
朱昂:但是A股本来就有强趋势特征,最后那段趋势往往特别猛,会很难受的?
 
郝旭东:如果你坚信股票价格会最终回到他的价值,趋势会回归的话,那么难受也是短期的。比如2015年底的市场行情,其实你不做也没关系,因为2016年一月份出现了熔断,把最后的收益都抹去了。2017年底也是类似,到了2018年一月份之后市场就开始向下。
 
过去几次还是有一定的估值跷跷板,有时候核心资产很贵,但中小市值不贵;有时候中小市值很贵,但是核心资产不贵。现在的问题是,核心资产不便宜,一些中小市值也不能说便宜。这个时候,如果没有能力做趋势轮动,就不如降低仓位观察一段时间。
 
朱昂:你认为大家都在买入这一批稳定增长的股票,背后的原因是什么?之前海外也看过一个研究,介绍了BAB(Bet Against Beta)。大意是低波动的股票收益率其实被低估了,高波动股票收益率被高估了。您怎么看这个问题?
 
郝旭东:目前市场给予稳定性的溢价已经很高了,也可能和目前的市场环境有关。大家很喜欢去和美国市场比较,看到美国市场也是一些龙头公司获得超额收益。但是我觉得,我们经济发展阶段还不像美国那么成熟。而且美国在2013到2015年之间,涨幅前30%的个股里面也是中小市值占到了大多数。现在表现很好的五大互联网公司FAANG,也是2016年之后体现了超额收益。
 
不同经济的发展阶段,会有不同的主线。如果中国经济没有大周期的变化,五年以后还是今天的情况,那么这种确定性的溢价会始终保持。不过我觉得国内未必会出现这种情况。况且,目前这些稳定增长的公司中,除了少数优秀的民营企业,大多数还是国企。基于考核机制的原因,国企每年保持10%左右的增长就完成任务了,但也限制了增速的空间。另一方面是前几年供给侧改革,让这些企业享受到了一定的优势。
 
我们看国内市场,过去十年整体波动性还是很高的,不会像美国那样保持较低的波动性。这一批稳定增长的公司,未来的基本面波动性也会出现。
 
朱昂:在做基金经理的时候,你是如何将自己这套投资框架不断迭代的?
 
郝旭东:这个方法的出发点是,我相信市场是由价值构成的。这种价值并非今天我们谈论的漂亮50龙头股风格。大盘蓝筹股和小盘成长股都是有价值的。过去我会严格按照股票的估值区间做投资。当估值合理了就买入,估值贵了就卖出。并且对行业和公司基本面进行跟踪。这个方法奠定了我投资框架的基础。
 
然后在2015年7月接手这个产品,当时并不在乎短期的排名,我就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,发现市场整体估值都在很高的位置,就把股票都卖掉实现了逃顶。当时市场出现第一波反弹时,许多人都很乐观。但是我从估值角度出发,发现无论大盘股还是小盘股都很贵。这种估值水平我就没有去抄底第一波的反弹。
 
到了第二次反弹的时候,我满仓了科技股。当时科技股经历了几次下跌,许多股票的估值已经很便宜了,只有2015年25倍的估值,但是成长性有50%。然后这个观点又得到了验证。到了2015年11月的时候,我观察到市场又到了估值很高的位置,于是再次清仓。这也在2016年1月再次验证。
 
可以说整个2015年下半年的几次操作下来,对于围绕价值体系波动的这种投资框架,有了一定的强化。A股市场长期围绕价值,会有比较大的波动性。
 
当然也犯了很多错误,比如对于公司的研究没有那么深入,导致2017年收益率没有特别好,2018年也应该亏得更少一些。
 
我的投资体系,在2015年、2018年初那种市场明显高估的背景下,会做得比较好。当市场估值在一个中等水平,需要依靠个股研究和挖掘时,我会相对薄弱一些。另一方面是,对于A股市场趋势强化的理解,这几年更加深入了。趋势强化的力量在国内很大,跌的时候会持续跌,涨的时候也是。
 
三大指标衡量估值高低
 
朱昂:你的持仓个股,是属于比较集中的还是相对分散?
 
郝旭东:原先我的持仓是相对分散的,因为可选标的比较多,现在持仓在被迫集中。持股的集中,会对我投资带来更高要求。你看最近的瑞华事件,如果是最坏的结果,会说明财报也是有一定问题的。这一点和海外市场非常不同。在海外市场,我只要看财报就可以,因为我相信你的财报是真实的。但是如果财报都有问题,那就对于跟踪公司的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。
 
我个人其实属于风险偏好比较低的。在目前这种情况下,低风险偏好的投资者选股压力就比较大,选股的苛刻性就会加大。可选的投资品种并不多,最终的结果就是持仓会集中。可能从今年下半年到明年,你会发现我的持仓慢慢集中起来。
 
朱昂:能否理解,从归因分析看,你的超额收益主要来自择时和板块选择?
 
郝旭东:有机构对我进行过归因分析的测算,我的仓位选择、行业选择和个股选择各自贡献了三分之一的收益。过去,个股选择对我超额收益的影响不是那么大,可以通过仓位选择来实现。未来,这一块会被迫提升,也是和国内目前的情况有关。
 
我认为一个顶尖的基金经理,就像软件行业里面的底层架构师那样,这其实在软件行业是价值最大的。顶尖的基金经理,能够很好的对仓位和组合进行架构。
 
朱昂:回到你说的公司价值,单纯从个股角度看,你认为哪些指标能反映一个公司到底是贵了还是便宜?
 
郝旭东:那么多年对公司进行了跟踪后,就按照三个直观指标来看公司的估值:PB、PE和股息率。这三个指标能解释90%的股票估值水平。其他的包括DCF现金流这种指标,我认为也要看。一个企业现金流足够好才能证明有造血能力。
 
今天大家都在说DCF现金流,但是这个指标也有很强的时代特征。这几年因为去杠杆的因素,导致现金流比较差的企业都活得很惨。但是2017年之前,这些企业都过得很好。
 
那么多年,其实A股在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估值方法。2015年科技股泡沫的时候,当时有人提出基于一级市场公司的估值方法。包括再往前,不同的阶段都有不同的估值方法。但是本质上,能解释估值水平的,就是我说的那三个指标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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